法國現(xiàn)在是白天還是晚上(法國現(xiàn)在幾點是白天還是夜晚)
當?shù)貢r間2023年7月4日19點,巴黎西郊南泰爾區(qū)的太陽還未落山。過去的24小時里,游行的少年們已經(jīng)散去。這是法國騷亂的第七天,巴黎暫時平靜。
幾捧橙色、粉色的鮮花和一張紀念板擺在納爾遜·曼德拉廣場前的十字路口——這里是阿爾及利亞裔納赫爾(Nahel)倒下之地。
一周前,17歲的納赫爾因拒絕交通管制,被警察開槍射中,驅(qū)車撞在路口的電線桿上。
南方周末觀察到,現(xiàn)場的電線桿有些傾斜,拐角的地面上留有劃痕。
被射殺處不遠的集裝箱上,被噴上了“為納赫爾尋求正義”的字眼。
“納赫爾之死”的沖擊波,從十字路口蔓延開來。
這一周里,巴黎、馬賽、里昂等各大城市的年輕人因此抗議,他們認為“警察不該開槍打死納赫爾”,騷亂隨后擴散到法國海外領(lǐng)土和比利時等周邊國家。
青年納赫爾遇難的路口放著鮮花。 (林守莊/圖)
“他才17歲啊”“納赫爾真的才17歲,年紀太小了。”
一位穿著藍色長袍的老太太向南方周末記者感嘆。她丟下一句,“太令人傷心了”,便推著手推車離開。
納赫爾有著深棕色的皮膚、褐色的眼睛,留著黑發(fā)寸頭。他一直在“南泰爾海盜”橄欖球俱樂部打球,如今還在接受電工培訓。在France24的報道中,納赫爾身材壯實,平時很安靜。
與許多郊區(qū)青年一樣,他時常惹上司法小麻煩。
南泰爾檢察官透露,納赫爾雖無記錄在案的犯罪記錄,但有幾次不遵守交通管制,本將在9月被傳喚到少年法庭。
納赫爾家住在南泰爾的畢加索街區(qū),那里緊鄰城際火車站拉德芳斯(La Défense)商業(yè)區(qū)。
“商業(yè)區(qū)這塊情況還算正常?!币晃坏甑曛鞲嬖V南方周末記者。7月1日那天,他的店鋪櫥窗被砸了一個洞,幸好騷亂者沒有闖入店鋪內(nèi)部。
這位白人大爺用一塊木板遮住了被砸壞的玻璃窗,他向南方周末指了指店鋪對面,“你該去那邊的街道看看”,那是前往納爾遜·曼德拉廣場的方向。
“不要停留太晚,天黑后,你可能會遇到他們(騷亂者)?!彼嵝?。
過去一周,南泰爾地區(qū)的青少年總會在夜間出門游行,為同一地區(qū)被殺的青年抗議。
路過巴黎南泰爾大學,附近仍能看到少許車輛、垃圾桶被燒毀的痕跡——郵局門臉貼上了木板,銀行的取款機屏幕被砸爛。
區(qū)政府門口的圍欄被噴上標語,“為納赫爾尋求正義”,以及“豬去死”(Mort Aux Porcs),后者源自說唱歌曲中侮辱警察的段落。
南泰爾地區(qū)距離巴黎市中心約10公里,這里人口不到10萬人,種族多元。
“南泰爾是移民聚集地,住著北非、亞洲等地區(qū)的移民。”一位40多歲白人婦女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她住在南泰爾,運營著幾個社區(qū)網(wǎng)絡群組。
在她看來,2017年法國政府對警察使用武器的界限并不明確,這才導致了“警察過度執(zhí)法”。
南泰爾街頭噴漆標語“為納赫爾尋求正義”“豬去死”。 (林守莊/圖)
南泰爾街頭噴漆標語“為納赫爾尋求正義”“豬去死”。 (林守莊/圖)
連日的抗議,影響了法國多地店鋪的經(jīng)營。游行者所到之處,多數(shù)店鋪被砸開門搶掠一空。
“6月29日白天,他們把玻璃都砸碎了,我的同事嚇得不敢動,大喊‘住手!’但是沒有人聽?!?0歲的黑人青年Romain告訴南方周末,他是法國Monoprix高檔超市的營業(yè)員。
“誰知道這群人腦子里在想什么呢?”Romain指了指他身后的監(jiān)控說,這些人毫無顧忌,不過他們還知道把臉遮起來。
這家超市距離南泰爾事發(fā)地點約100米,它原本的玻璃門窗全部釘上了木板,玻璃門窗或是被騷亂者砸碎,或是瀕臨破碎邊緣。
南泰爾的一家高檔超市外部窗戶被砸。 (林守莊/圖)
為什么不報警?
“盡管當天外面全是聲,但是警察在別處忙著,顧不上我們?!盧omain說。
他所在的Monoprix超市還未收拾好殘局,部分貨架仍空蕩蕩。Romain的同事將地上的碎布條、紙屑拖到一起,又將倒下的價格牌重新立起來。
Romain的同事認為,過幾天騷亂就會結(jié)束了。不過,Romain擔心這群人會在國慶節(jié)那天卷土重來?!安贿^我并不害怕,他們其實不會傷人。”他平靜地說。
習以為常的巴黎人如果從拉德芳斯(納赫爾居住地附近的火車站)坐車,只要30分鐘就能到巴黎市中心,那里的人們生活如常。
晚上20點走出沙特萊-大堂站(Chatelet les halles)地鐵站,能看到巴黎人仍在路邊喝咖啡、享受落日余暉。
市中心范圍(小巴黎)仍可以看到七八輛警車在街頭巡邏。
街頭有多家Zara、JD等快消品牌商店在騷亂中被,它們將店鋪擋上鐵板,內(nèi)部依舊正常營業(yè)。
行人表情平常,十幾公里外的納赫爾之死并未影響巴黎人的生活。
被砸搶的ZARA門店,依舊正常營業(yè)。 (林守莊/圖)
被砸搶的ZARA門店,依舊正常營業(yè)。 (林守莊/圖)
直到7月4日晚間,巴黎街頭并未出現(xiàn)游行和騷亂。
不過,住在里昂的臺灣留學生Murse告訴南方周末,法國里昂街頭仍有騷亂者在燒車,那里聚集著較多的阿爾及利亞裔移民。
“我鄰居的車又被燒了?!盡urse傳來訊息說,在騷亂第一天時,這位女士停在樓下的車便被燒了,由于工作需要,她又買了一輛二手車,但是車子再次被縱火。
遭遇抗議、游行等戲碼,法國人似乎早已習慣。Murse的鄰居兩次被燒車,也沒過多抱怨,還在幫公共區(qū)域的植物澆水。不過,這位女士決定,“接下來不買車了,好好遛狗就好”。
對騷亂的不同解讀7月3日夜晚23點,巴黎香榭麗舍大街格外平靜。前幾個夜里,香街附近發(fā)生了游行。
政府依舊未放松對騷亂行為的管控。凱旋門附近人潮涌動,圍住了附近的廣場。警車、救護車、消防車閃著藍色、紅色的光,一些警察時不時會盤問行人。
2023年7月4日凌晨12點半,警方依然在戒嚴,總統(tǒng)府附近有警車巡邏。 (林守莊/圖)
2023年7月4日凌晨12點半,警方依然在戒嚴,總統(tǒng)府附近有警車巡邏。 (林守莊/圖)
“騷亂就像一場舞臺表演,那些人需要表達憤怒?!币粋?cè),巴黎人Laurent向南方周末記者形容連日來的騷亂。
Laurent和他的朋友感慨自己住在資源良好的街區(qū),“這是法國體制問題,郊區(qū)人沒有好資源,會感到被邊緣化,無法融入法國社會?!?/p>
Laurent挑了挑眉,說出了跟許多法國人一樣的想法,“我理解少年之死和郊區(qū)人的憤怒,但我并不支持騷亂行為?!?/p>
生活在法國的人,對“納赫爾之死”有不同的解讀。
“警察有一千種方法讓少年停下,但他不應該開槍?!卑柤袄麃喴嵋泼馞ahim在法國生活了七年,他曾是一名警察。
Fahim說,在阿爾及利亞,警察入職培訓最重要的一課便是“不可以向手無寸鐵的人開槍”。
“法國警察的執(zhí)法權(quán)限讓人沒有安全感?!盕ahim認為,如果是他面對這種情況,他會打開車門將他拽出來,或者朝車頂開槍來警告青年停下來。
數(shù)日來的騷亂讓Fahim心有余悸。7月3日,他女兒所在的小學還闖進了兩個青年,雖然沒有造成實質(zhì)性的傷害,但這會讓他深感不安,“這是學校?。 ?/p>
可法國人對警察的感受矛盾又復雜。
“我們每年會經(jīng)歷無數(shù)次游行?!盠aurent話鋒一轉(zhuǎn),他最好的朋友是一名警察,他也明白“法國警察不容易”。
目前,開槍的警察已被拘留,他被指控犯故意罪。警察家屬、納赫爾家屬分別在不同的捐款網(wǎng)站上籌款。截止到7月4日發(fā)稿時,前者已經(jīng)得到高達139萬歐元捐款,而青年家屬僅收到的捐款只有34萬歐元。
7月4日凌晨,法國總統(tǒng)府附近依舊處于戒嚴,警車仍在巡邏。
一位出租車司機說,“今天巴黎很平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沒有東西被搶被破壞,看起來要結(jié)束了?!?/p>
(南方周末實習生李金澳、馬振中對此文亦有貢獻)
南方周末記者 顧月冰 南方周末特約撰稿 林守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