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寫這篇文章時,我已經50歲了,比去世時的母親還大7歲。我在悄然老去,眼睛周圍的細紋越來越多;腰部無意間多了一兩圈贅肉,現在我的褲子比母親當年穿的大了兩碼;我的頭發正在以閃電般的速度變白。
母親最后一次見我時,我正一把一把地吃著橙色的薄荷糖?,F在,我正從一個藥盒里取出降壓藥,一天兩次。我盯著鏡子里的這些變化,在大多數日子里我覺得有點兒迷茫。我在尋找基因線索來解釋我的衰老,依靠的是我對母親42歲的健康身體的記憶,那時罕見的腎上腺癌癥并未從我身邊奪走她。
我仔細研究了她生前最后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她很快樂,那個葡萄柚大小的腫塊還沒有生根。她看上去是那么時髦和前衛,現在的我看起來像她邋遢的姐姐。她常常涂著口紅,而我如今的嘴唇干燥起皮,過去兩年一直藏在一次性醫用口罩后面。她系著標志性的海軍藍和紅色絲巾,而我的脖子上什么也沒有,我用在一元店買的紙扇扇了一天,也未能冷卻她從未經歷過的可怕的潮熱。
對于照片中年輕的、充滿活力的女人來說,時間已經永遠靜止,她本該永遠比我大。
我羨慕我的朋友們,他們能把自己的疼痛歸咎于母親的遺傳——老年斑、腕管綜合征……他們能在他們活著的母親身上看到我永遠看不到的東西,而我人生的指南針不見了。我觀察母親生前的朋友,研究他們的特征,想象著母親此時的樣子。
自從過完44歲生日,我就覺得自己與母親曾經擁有的相似之處蕩然無存。每當我洗碗或切菜的時候,我總是幻想看到母親的手。我懷念聽到“你長得像你母親”這種話的時候,我在變老,而她沒有。她就像一艘離港太遠的船,漸漸消失在我的生命里,這讓我很難過。
但有時她也會回到我身邊。那是一個星期二的晚上,她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疲憊的腳擱在茶幾上,我聽到從她的牙齒間傳出葵花子殼裂開的“噼啪”聲。她看著電視“咯咯”地笑著,我和妹妹們也一起笑著。我還記得一些讓她感到很快樂的事情,比如我下廚準備意大利晚餐以招待她的朋友。
她不去健身房,身材也保持得那么好。我閉上眼睛,就能聞到她在咖啡里攪拌兩茶匙糖的味道。我每天早上都看著她用咖啡泡檸檬脆餅。她找到了自己的小樂趣,并沉溺其中。無論她走到哪里,她的微笑和熱情都令人感到親切。這些回憶讓我很快樂,陪伴著我度過沒有她的日子。母親沒能告訴我如何變老,但我很感激她告訴我如何活得更好。
所以,即使不送生日蛋糕,明天我也會帶一束花到她的墓前。我會告訴她我的最新情況,比如我一直在嘗試的抗衰老精華,我頭皮上像雜草一樣長出的灰白發根,并告訴她,她是如何在染發上省下一大筆錢的。每到她生日的時候,我對這個年輕女人苦樂參半的懷念就尤為強烈,只要我活著,她就一直陪伴著我。
不管多少年過去,我的母親都永遠不會老。
(摘自《諷刺與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