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克斯區是貧民區嗎,布朗克斯區有哪些街道
2012年9月上旬的一個清晨,太陽還未升起。幾輛越野車組成的車隊靜靜蜿蜒穿梭在紐堡這個狹小動亂的城市。
200多名執法人員下車來到臟亂陰暗的市中心,隨行的軍事特種兵準備與執法人員對犯罪團伙進行同步攻擊。這些穿著綠色,攜著M4突擊,戴著頭盔和護目鏡的特種部隊沖進那些荒廢的住宅,大喊:“FBI,快趴下!”
隨后,12名“血幫”成員被拘留,“血幫”已有8名成員在監獄服刑。這20名成員被指控、未遂、、襲擊、非法持有槍支和涉嫌等罪名。
這是近16個月里,聯邦當局第三次在紐堡進行的犯罪團伙清理行動。紐約南區的聯邦檢察官普里特·巴拉拉在新聞發布會上說,殘暴的街頭犯罪團伙猖獗了很長時間,這次襲擊行動是為了使紐堡這個窮困的城市“恢復法治”。
大都市安全了,紐堡仍被犯罪問題困擾紐堡坐落在風景如畫的哈德遜河河畔,從紐約市向北開車90分鐘的距離。它除了城市規模小,設施落后,還是美國東北部最危險的地區之一。
去年舉行的美國參議院聽證會上,參議員查克·舒默說: “據許多報道,紐堡大街上多次發生槍斗、,還有持著大砍刀的犯罪團伙施暴。”這個只有2.9萬人口的小城,人均暴力犯罪率卻高于紐約的南布朗克斯區,或貧民區布朗斯維爾,因而成了名副其實的紐約州之都。
近20年來,美國城市中心犯罪案件數量一直在下降,最大的改觀發生在紐約。紐約市長彭博曾吹噓紐約將成為“美國最安全的城市”,雖然看起來有些不太可能,然而卻說中了。盡管美國出現了經濟危機,暴力犯罪事件數量卻降到了31年來的最低值,這似乎違背了經濟狀況不好時,犯罪率升高的社會學基本原理。
但如果現在的大都市已經很安全了,為什么紐堡市還在艱難地應對暴力事件和光天化日下的毒品交易,為什么紐堡市民仍有理由害怕走在大街上呢?
嚴重的犯罪問題不只是紐堡存在,哈德遜河以北20英里處的波基普西市,也是如此。美國國家犯罪信息中心(NGIC,隸屬于聯邦調查局)2009年發布的一項報告稱,犯罪團伙正在從城市蔓延至郊區甚至農村。統計數據顯示,大城市的犯罪率下降得要比市郊快。在紐堡的大街上,你會聽到一種理論:紐約清理犯罪團伙的方法就是把他們趕到周邊區域。
打擊紐堡犯罪的活動開始提上了日程。當地政府在2010年5月發起了一次打擊行動,隨后起訴了當地兩大犯罪團伙“血幫”和“拉丁王幫”的100多名成員。之后,毒品交易有所收斂,紐堡最狹窄的街道多年來第一次變得安全了。
這樣的情況能持續下去,得歸功于一位FBI探員,他叫詹姆斯·加里亞諾,是哈德遜河流域安全街道特別小組的組長。巴拉拉說:“老詹是骨子里的天性使然,值得無條件的信任。”
整個紐堡市只有五六十個警察,黑幫甚至能叫出名字加里亞諾是2008年春天派來紐堡的。
他儀表堂堂,體格健壯,頭皮刮得很亮,有一雙深邃的藍眼睛,說話像開機關槍,一口常常夾帶臟字的紐約警察行話,還喜歡在對話中提反問句,然后又自己回答。
如果說膽量和抱負是成為FBI探員的先決條件,那么加里亞諾正好具備這兩種品質。他有著豐富的經驗,從事過間諜活動,指導過特種武器戰略行動,曾在頂級的聯邦準軍事機構——人質救援隊中任職。他的家人一直住在哈德遜河流域的郊區,他很高興被派到紐堡來,因為離家近。但他自己說,他對在紐堡未來的工作困難并沒什么準備。
紐約市20年來成功降低了犯罪率。一些分析認為,如果不是擁有充足的資金和人力,紐約市警察局也不可能完成打擊犯罪行動,及開發運用新的警務控制數據系統。
2012年,紐約市有3.5萬警力。而紐堡警察局2008年經濟危機前只有100多名警察,現在連80名都不到。這個城市就要破產了:9月上旬,當地官員提議再解雇15名警察。
紐堡市中心的布局,使得不斷縮減的警力處于更大的劣勢。中心大道很寬敞,但旁邊滿是涂鴉的居民區只有狹窄的單向街,黑幫和警察們就在這種幽閉環境下熟悉了彼此。紐堡一名警員說:“他們認識開進街區的每輛警車,知道哪個警察會下車,哪個警察在開車,就像監獄里的犯人同時監視著看守一樣,他們甚至知道警察的名字。”
加里亞諾估計自己剛來時,紐堡的黑幫與警察人數比例是5∶1,所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精選一些聯邦探員來增強政府威信。此外,他還建議擴大警力,支付加班費、購買監視設備和循環租賃汽車等措施,讓警察能隱蔽地上街巡邏。
但關鍵的還是要靠聯邦政府的緊急撥款,加里亞諾和大家都知道租來的汽車和加班費不足以根除暴力犯罪。要使紐堡恢復長久的秩序,他得拿下犯罪團伙頭目,并阻止這些團伙招募新成員。
加里亞諾可能是首個黑幫稱呼“教練”的FBI探員加里亞諾來特別小組上任前不久,一個星期二的晚上,15歲的杰弗里·扎卡里在杜波依斯大街被殺害。前一分鐘,杰弗里還在和朋友談笑,突然一輛銀色轎車開到昏暗處停下來,車窗里有人開了幾槍。
一個黑人青年在紐堡中彈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與團伙有關的事件在當地司空見慣。但杰弗里·扎卡里并非團伙成員,他是個好孩子。“拉丁王幫”有人誤以為他是“血幫”成員,因此誤殺了他。
這場悲劇讓人想起三年前,杰弗里的哥哥特倫特因為同樣的原因被殺害,兄弟倆甚至是在同一間急救室離開這個世界的。
加里亞諾上班第一天,從報紙上剪下杰弗里的訃告,壓在辦公桌玻璃底下。他說:“我不能使他死而復生,但我能找到殺他的王八蛋。”
加里亞諾痛恨這個殺手,是因為他恰好認識杰弗里,而且是在籃球場上。
加里亞諾恐怕是美國第一位被黑幫團伙和毒販稱為“教練”的FBI探員。2001年,他和兒子發現一個紐堡不錯的籃球社團,在一個隱蔽的體育館里。隊員都只有9~10歲,正找新教練,于是加里亞諾成了這些孩子一生中重要的人物。
隨著球技不斷長進,幾年前,加里亞諾帶領著他的籃球隊參加了遠在奧蘭多舉行的全國錦標賽。很多隊員還是第一次坐飛機。當地報紙大肆報道,不亞于關注一支專業籃球隊。
最后球隊獲得了亞軍,但勝利來得喜憂參半——返回紐堡幾小時后,球隊的明星球員就因為一級被警察逮捕了。加里亞諾替這個球員家里支付了保證金,還拿自己的房子作為抵押。最后那項指控取消了。
“我是他們的父親,不管當得好還是壞”多年困擾美國治安的一個難題,尤其在紐堡,就是警察都是每日往返的上班族,他們不住在執勤的街道,難以與居民保持密切關注。但加里亞諾在紐堡擔任籃球教練的10年時間,對他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優勢。他一來這里工作,就對當地很了解,居民也很信任他。他可以走過街坊鄰舍,屁股后不用帶槍。一個下午,加里亞諾步行經過居民區,碰到的孩子不管是站在空地上還是坐在車后座的,都向他問好。加里亞諾叫他們的名字,還說練完籃球后烤肉吃。你一定認為他是個社區積極分子。
別忘了,他其實是一名FBI探員,他的任務是將我們視若無睹的那些身邊的毒販繩之于法。
幾乎每個街區,都有一群年輕人圍著門廊坐著,用諷刺和鄙夷的神情盯著我們兩個外來者。加里亞諾小聲抱怨道:“你說我怎么警告孩子們別跟這些人來往,他們都住在同一個街區里。”
加里亞諾其實知道,紐堡最棘手的問題是無法通過執法解決的,那隱藏在犯罪遠遠發生之前。
他的籃球隊里有個孩子叫戴爾里,一個還沒有進入青春期的調皮小鬼,但知道如何在球場上展現自己的才能。加里亞諾對他很感興趣,“我知道他生活的街區環境不好,但他從不會對我扯瞎話”。
長大一點后戴爾里開始逃避練習,這也是球員們的通病。加里亞諾經常讓隊員們在訓練前做熱身運動,自己開車滿大街去找不練球的隊員,最后常常發現他們跟一群大一點的孩子在一起,他就讓那個孩子“滾上車”。男孩們還小的時候,這種辦法也還奏效。一旦進入了乖戾的青春期,很多孩子就不見了蹤影。戴爾里就再也沒回籃球隊。
他們時不時會在街頭碰見,加里亞諾催他回球隊練習。“教練,我看到你了,”戴爾里會說,“我會回去的。”但他從來沒有。
“對他們大多數人來說,我是他們的父親,不管當得好還是壞。”加里亞諾悲傷地說著,然后陷入了少有的沉默。
衰敗的紐堡,讓悲劇重復發生在杰弗里三兄弟身上紐堡市豐富的建筑樣式彰顯了時過境遷的繁華,而如今市容日漸衰敗。19世紀的紐堡是哈得遜河岸一個繁華的貿易港,1884年,愛迪生在這里建了美國最早的電廠之一。最后工廠搬遷了,紐堡-畢肯大橋建成后,輪渡也停了。到1960年代,紐堡市嘗試了一次城市美化,結果卻是災難性的,美化工程毀壞了具有歷史意義的海濱,卻沒有其他設施來取代。
蒙哥馬利街上有很多鍍金時代(從南北戰爭結束到20世紀初)的房子,房子的主人——當年的實業家已去世多年。走在這些房子中間不禁毛骨悚然,有些門窗用木板封住,有些被改造成了貧民住宅。廢棄的建筑到處都是,很多開始發霉腐爛。
“這不是紐堡市獨有的景象,”當地裁縫尼古拉斯·瓦倫丁說,“哈得遜河南岸北岸很多社區都是如此,都死氣沉沉。”
如今,約1/4的紐堡市居民生活在貧困線以下。這個城市提供的就業崗位少,幾乎沒有零售業,沒有雜貨店,沒有公共交通,也沒有健全的兒童娛樂設施,有的是花樣多得吃驚的街頭幫派。
在當地人的記憶中,孩子們都拉幫結派,分劃地盤。有些團伙參與,有些只是搗亂。紐堡警察局警尉帕特里克·阿諾德記得一個叫“灰賊”的團伙,其中有的成員只有8歲,“他們鬧翻天了,撬車門,偷東西。最后連毒販都給我們打電話說,‘你們管管他們吧’”。
沒人確切知道“血幫”是如何來到紐堡的。紐約南區聯邦副檢察官理查德·扎貝爾說,幫派在哈德遜河流域繁衍,是因為1990年代,紐約市的犯罪團伙清理行動很成功。 “幫派也分崩離析,他們離開紐約,去了別的城鎮。”
加里亞諾說,“紐堡最近10年才出現的‘血幫’或‘拉丁王幫’”,一夜之間,兩個團伙似乎將所有小團伙收入囊中,然后開始穩固地盤,不可避免流血事件。
杰弗里·扎卡里9歲的時候,他的哥哥查茲是“血幫”成員,因開槍在服刑。另一個哥哥特倫特被“血幫”殺害時,杰弗里12歲。你可能會認為杰弗里會加入幫派,為哥哥報仇,但他沒有。
他用在世的最后幾年與幫派撇清關系,這對生活在杜波依斯大街的男孩來說,相當不容易。“我不想像哥哥那樣死去,”他告訴姐姐。悲慘的是,他沒有逃脫和哥哥一樣的宿命。
杰弗里的媽媽梅勒妮·扎卡里,還住在杜波依斯大街的那幢粉色木屋里,一個兒子被殺害的街角離這兒不遠,另一個兒子的被害地點就在大街對面。她從錢夾里拿出一張杰弗里上學時的照片,講著他多么調皮,想起他撒謊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然后開始嗚咽。
她顫抖著問道:“有時我也恍惚,好像他們剛剛都還在我身邊啊。我到底是生活什么鬼地方?”
執法的悖論:監禁反而助長犯罪,摸清犯罪卻不能介入
紐堡市的執法工作形成了一個悖論:監禁原本是用來阻止犯罪,然而事實上卻在促成犯罪。
紐堡少年很早就接觸到服刑人員中流傳的幫派文化。還沒到青春期,他們就開始、。紐約州扣押的青年男子再犯罪率高達81%。紐堡警察局警尉阿諾德認為:“我們執法似乎是在制造更多的罪犯。”
加里亞諾來紐堡任職后,提出的方案是延長關押時間。他認為6個月時間足以使一個少年犯受幫派文化的影響,在出獄之前變得非常危險,因此他提議把頑固不化的罪犯關上幾十年而不是一兩年。
在距紐堡不遠的橘城,加里亞諾的特別小組辦公室正在進行資料搜集工作。目的是搞清楚每個幫派成員的身份、昵稱、住址及在毒品交易中的角色。
“第一年工作最難的部分,是確認犯罪分子到底是哪些人。”加里亞諾說。
FBI通常是在公共場所的桌子底下安裝器,然后躲得遠遠的偷聽。但在紐堡,調查員們不得不大街小巷走遍,潛伏行動,培養線人。
要證明一個犯罪組織,先得證明他們是有組織的。比如“拉丁王幫”,研究小組發現他們的分會關聯緊密。每個分會都由一個“議會”管轄,議會定期開會和收稅。要全面掌握“血幫”的情況就非易事了。這個團伙成員眾多,但組織較松散,而且許多核心成員都在服刑。
“你抓了一個的血幫成員,把他關進監獄,”加里亞諾說,“他在監獄里干什么呢?招募新成員。等他們都出獄了,就都回到老地方為組織做事。”
特別小組面對的最大挑戰也許是,摸清了其毒品交易脈絡,卻不能插手。搜集案件必要細節的系統方法可能與當地警方的職業要求背道而馳。當地警方可以假裝做街頭毒販的生意,接著立馬給他拷上。但FBI辦案則更要耐心。特別小組多次假裝買毒品,卻不抓人,以搜集更多證據,確保每一項起訴在法庭上都可靠。
一天晚上,小組成員照常假裝去買毒品,他們期待的“血幫”成員突然出現,居然是戴爾里。加里亞諾有點緊張,他在思考他能做的選擇:我能介入嗎?我能不管嗎?我能告訴小組成員不起訴他嗎?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特別小組照常搜集證據,沒有抓人,戴爾里那晚安然回家了,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
加里亞諾說,我對這個結果還比較滿意到2011年5月,特別小組已搜集到足夠證據可以實施抓捕了。
一個陰沉的清早,許多警車靜靜聚集在一座廢棄的軍械庫旁。加里亞諾站在軍械廠大廳里,他昨晚睡得不好,從指揮特種部隊行動開始就一直這樣。天色還是暗的,500名全副武裝的探員、警察和州警都集合了。
這是聯邦政府在紐堡對犯罪分子進行的第一次打擊,也是最為嚴厲的一次。加里亞諾跳上臺子好讓大家都聽見最后的指示:“大家小心!不要誤傷自己人。”
大部隊離開軍械廠橫掃整個紐堡市,他們搜查每一所住宅,使用消防打洞器和沒有殺傷力的震撼彈。那天逮捕了64名疑犯,還將指控“血幫”和“拉丁王幫”的領導成員,其中兩名成員下令殺死了杰弗里·扎卡里。
“我對這個結果還比較滿意。”加里亞諾說。
但被指控的成員中有14個沒有找到,他于是安排人繼續搜查他們可能逃竄到的城鎮。FBI在紐約時代廣場的大屏幕上滾動播放逃犯的照片,市民都知道了哈德遜河流域的行動。
但戴爾里不見了。行動那天開始,一周過去了,他也沒有出現。加里亞諾決定直接去他家,說服戴爾里的家人讓他來自首。
在約定的時間,戴爾里出現在自由大街上的男孩女孩俱樂部。這次相見有些尷尬,加里亞諾說自己別無選擇,如果他兒子去買毒品,他也會做同樣的決定。“我們坐在車里互相大罵。我什么也不能做。我不能解開把他放走。”
加里亞諾家里還掛著一幅照片,13歲的戴爾里微笑著,手搭在加里亞諾兒子的肩上。如今戴爾里在監獄服刑,他認罪了,判了10年。判決中,加里亞諾一直在他身邊。
今年8月一個悶熱的下午,紐堡市的街道上有很多人,女孩在跳繩,男孩在玩橄欖球,一位老婦人在躺椅上給自己扇風。街上確實安全多了,今年還沒有發生過一起與幫派有關的案。
然而犯罪行為在暗地里抬頭。“組成幫派已成了一種地下經濟,”阿諾德說,“必須得到根除。”
加里亞諾對那個軍械庫滿是自豪,去年5月的行動過后,紐堡市買下了這個軍械庫,并將其作為社區活動中心開放。這只是紐堡市在公共服務上做出的小改進,但體現出了市政府希望補償市民的決心。加里亞諾深諳市政府的意圖,他的執法策略成功了。
軍械庫旁就有個籃球場,每個周六早晨,加里亞諾在那里訓練他的籃球隊。隊員最小的3歲,最大的11歲。加里亞諾說:“他們是一群可愛的孩子,”隨即他又糾正自己:“但其中也有一些可能會成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