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三菱是什么身份的人、三菱為什么買的人少
李紅光在前往代駕的路上。
大洋網訊 等到明年,李紅光就要退休了。在一眾同行里,李紅光屬于年紀最大的那一批——今年的他已經59歲。從2015年至今,李紅光做代駕已將近4年,無論晴天還是雨天,他都會帶著自己的折疊自行車,出現在廣州繁忙的街頭。他跑單比許多年輕人還勤快,每天晚上八點出門,凌晨四點收工。2018年,李紅光跑了2600多單,成為公司當之無愧的年度“單王”,而他的收入也從一萬多元到兩萬多元不等。
但做代駕,對于李紅光來說,實則是一場“意外”。李紅光的人生履歷非常漂亮——1980年,畢業于暨南大學中文系;當過編輯,精通日語;曾在日本留學五年;曾在大型日資企業中從事管理……一次創業失敗后,處在就業者最尷尬年齡階段的李紅光,在朋友的介紹下,選擇成了一名代駕司機。
從那時開始,李紅光的日子里開始灑滿月光。盡管辛苦,李紅光卻稱,對于如今方向盤上的生活,59歲的他已知足。
四年“夜行”生活
城市的喧囂,是在關上車門的那一刻開始或結束的。而對于那群活躍在深夜與凌晨時分的人來說,代駕司機無疑是他們連接歸途的重要一環。
區別于普通的司機群體,代駕司機最顯著的特點便是“夜行”,他們徘徊在鋼筋水泥中那些閃著霓虹的正方體空間前,等待一個又一個或疲憊不堪、或醉意朦朧的乘客下單。
“滴滴滴”,擱在車把上的手機發出了客戶叫單的提示音,剛完成上一單,還停留在敦和公交站附近的李紅光,很快又被分到了附近的另一單。顧客在1.5公里外的四季天地,李紅光很快完成線上接單,展開他的電動折疊自行車,往四季天地飛奔。工作平臺上,代表他的光標從綠色的“閑”字變成了紅色的“忙”字。
等他到達目的地,乘客剛從四季天地旁的胡桃里音樂餐廳里走出來。李紅光麻利地將兩只車把手一收,折疊車一疊,十來秒的工夫,就將折疊車放進了客人車輛的后備廂。在車上,李紅光幾乎不會主動向客人發起話題,而是喜歡打開車上的廣播,“今天,人類首張黑洞照片正式發布”。
李紅光是一名代駕司機。他的工作大多是從晚上八點開始,一直到凌晨三四點結束。這樣的“夜行”生活,李紅光熬了四年。
李紅光在等單。
一些難忘瞬間
四年間,李紅光接觸了不少人和故事。
有時,客人會主動與他聊天,話題什么都有。有的客人喝多了酒,開始吹牛,講自己的發家史;有的客人脾氣不好,會對他的職業進行冷嘲熱諷。對于這些,性格溫和的李紅光大多是聽聽便過去了,“畢竟把他們安全送到家才是首要的”。
但也有客人會與他談心事。喝高了的人,情緒格外容易被放大。他們向李紅光講述自己感情上的煩惱:失戀、被騙等,李紅光只能多加安撫。他扮演著知心人的身份,一邊“渡車”,一邊還要“渡人”。客人一舒心,會在臨告別時給他一兩百元的小費,順帶說一句“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但李紅光并不會把這些話放在心上,“他們都是說過就忘的”。
大部分客人在結束一單后,都與代駕司機不再有聯系。但也有一些特殊情況。李紅光就曾碰到過一兩個。有一次,李紅光送一位醉得不省人事的客人回家,到達目的地后,卻怎么也叫不醒對方。等了兩三個小時,李紅光只能求助保安,保安幫忙查到了客人的門牌號,他帶著客人上樓,卻發現家中空無一人,無奈之下,他便又將客人重新帶回車庫,開好車窗,鎖好車鎖,將鑰匙交給保安后悄然離開。
第二天客人醒來,得知前一晚的情況,還給他打去電話特意道謝。
對于代駕司機而言,最擔心的事情永遠不是遇到“醉酒”的客人,而是發生剮蹭事故。李紅光稱,叫一次代駕,少則50元,多則上百元,那些選擇代駕的,多是屬于工薪一族,更有大概率是屬于開著瑪莎拉蒂、法拉利、奔馳、寶馬的富豪。“萬一剮壞,怕是賠都賠不起了。”因此,代駕司機們接到車后,第一件事往往是將車的周身檢查一遍,看有無損壞、剮蹭。
李紅光雖然駕齡超過20年,但他也曾碰到過一次意外剮蹭事故,因為另一位車主的失誤將客人的一輛奔馳不小心剮蹭到,當時他本想和車主協商私了,對方卻反過來安慰他,稱“我來出保險就行了”。
——這些都成為溫暖李紅光的點滴瞬間。
“干哪行都一樣”
李紅光從來不覺得與人打交道是一件煩心事,這大抵與他過去的經歷有關。在成為代駕司機之前,李紅光的經歷出乎所有人意料。他下過鄉,當過知青,1980年,考取了暨南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成為一名大學生。大學畢業后,他在《香港商報》任職編輯,每天做的工作都是與文字打交道。2000年,國內掀起一波“留”,李紅光也“湊了一回熱鬧”,在日本留學了五年。他喜歡讀日本的俳句,偶爾自己也會創作一些詩詞。
從日本回國后,得益于流利的日語,李紅光此前一直在日資公司從事管理工作,三菱電機、豪雅光學、日立金屬……日語成為李紅光的第二語言,平素里無論發郵件抑或是對話,李紅光都會用日語與客戶進行交流。
“但2007年、2008年后就沒在日資公司干了。”一場金融風暴,讓李紅光想到了創業。彼時的他已經48歲,盡管他知道創業的風險,但“年紀到了,投簡歷別人可能連看都不看。”
李紅光不是一個對物質要求很高的人,他的身上有著廣州人都有的“知足常樂”。創業開酒吧、辦酒業;生意興盛,緊接著又創業失敗……他對于人生的起起伏伏都全盤接納。“后來和一個朋友聊天,他告訴我最近在做代駕,一個月收入過萬元,于是我就入了行。”從編輯、管理者,到酒吧老板,再到代駕司機,李紅光的職業轉變格外具有“跳躍性”。
他說,對于如今的生活,他已非常滿足。雖然這一行很苦,但在他看來,代駕的工作自由,“不用看老板的臉色行事”,并且“收入還不錯”,每個月的收入可以固定達到一萬三四千元,有時甚至可以達到三萬元。
“之前也有掙得比現在更多的時候,但壓力也更大。”李紅光的女兒如今也在日本留學,愛畫畫的她正在學習動漫設計,他說,這筆錢可以幫他改善家人的生活,“總比待在家里強”。
59歲的“單王”
李紅光看著挺年輕,他的頭發尚未花白,笑容儒雅,看著像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人。
但59歲的他,工作起來絲毫不比年輕人差。一周七天,李紅光只休息一天。幾乎每一個工作日,他都會早早地上線接單。
通常下單有兩個高峰期,一個是在晚上八點前后,吃完晚飯的人剛剛退場;一個是在凌晨一點之后,吃完消夜的人陸續散去。若逢雨天,下單量也會猛增,那些不愿意開車的人、喝過酒的人,都會選擇將代駕司機作為回家的最后一項。
因此,李紅光習慣在晚上七點左右時在家上線接單,“如果到了八點半還等不到單,就會考慮去珠江新城”。等單的過程中,李紅光準備會收拾好自己隨身攜帶的裝備:一輛藍色折疊電動車、一本駕駛證、一個煙盒。
李紅光的日均公里數有70公里左右,搶單量多時,他的“戰績”也就更輝煌——會達到百公里以上。其中一天,他就跑出了130公里,那一個晚上,李紅光從晚上七點多一直工作到凌晨五六點,天穹上還掛著月亮,天邊卻露出了魚肚白。
不過那還不算最晚的一次,曾經他在清晨六點收工后突然又接到一單,躊躇了一會兒,他還是摁下了“接單”鍵,那是一群剛從酒吧出來的外國友人,等他開車將對方送往洲,再騎車回到海珠區磨碟沙的家中后,已是早上八點。“回到家,躺在床上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那一天,李紅光跑了將近150公里。
“并且這還只是系統記錄的里程。”李紅光說,在系統記錄之外,他還“走”了好幾十公里的路程,這些間隙中的路程,都是通過一輛折疊電動車完成的。每當送客人到達目的地后,他便會騎著這輛電動自行車,或乘坐夜間大巴去往下一站。下一站在哪里,他不知道。
2018年,李紅光憑借2600多單的成績,被代駕公司評為了“單王”。提起這個事情,李紅光顯得有些害羞,他稱,自己也沒想過會成為“單王”,但是每年他的成績差不多都是這個數字,“可能是公司對我的鼓勵,對年輕同事來說也是一種鞭策吧,畢竟哪一行都需要一些榜樣。”
等待多于在路上
代駕師傅們選擇這份工作,或是為生計,或是為打發時間,還有的則是為自由。在代駕群體里,大多是四十多歲以上的中年人,但其中也不乏一些年輕的小師傅,他們白天有一份工作,晚上則兼職代駕。
他們接單的方式也全憑“個性”,有人比較“佛系”,喜歡待在家里等單;有的則喜歡在館子里等單,尤其是炎炎夏日,點上一杯飲料,吹著空調,坐等手機鈴響。李紅光則屬于另一類,他喜歡騎著那輛藍色電動車,沿著珠江走過琶醍,走過珠江新城,有時還會走到五羊新村,“這些地方的單最多”。李紅光說,單都是跑出來的,一回到家,或者一坐下,人就容易松懈,有單也不見得會去接。
但大多數時候,李紅光并不是在路上,而是在等待中。“做代駕,一定還要耐得住性子,肯等。”
大多數時候,李紅光一晚上可以接到四五單,這四五單,可能有一大半都聚集在八點后。但過了晚上11點后,代駕司機們往往會普遍陷入漫長的等待中。偶爾,他會在微信群里與代駕師傅們閑聊打發時間。采訪當天,一位代駕師傅直至晚上11點半,仍然遲遲等不到單,在群里吐槽起來,李紅光笑著打趣一聲:“干脆今天早點回家吧。”
而當天,李紅光在23:00之前早已完成了三單,其中三單都是往返于海珠到番禺之間,另一單則中途被“放鴿子”。李紅光只好又乘坐夜巴回到了海珠區,繼續等單,不知不覺一個半小時便過去了。
李紅光說,對于代駕司機而言,一個半小時的等待時間根本不算漫長,“最久我們會等三四個小時;如果到了凌晨三點還接不到單,我也就直接回去了。”
“豪車開過就夠了”
李紅光稱,通常他喜歡選擇在客村附近等單。對于代駕司機們常去的興盛路酒吧街、琶醍商業街,他只會在無單的情況下,才會前去,主要有兩個原因。
一來,“雖然興盛路下單量很大,但代駕司機也多。除了我們正規的代駕司機外還有一些黑代駕。”這些無資質、無協議、無保險的“黑代駕”,看車要價、超收費用比比皆是,如果造成交通事故,車主也沒辦法合理維權。因此,在采訪中,李紅光總忍不住想要告訴記者關于“黑代駕”的現象。
“有一些黑代駕穿上正規代駕公司的制服,但沒有佩戴工牌證件,以此冒充、招攬生意。漫天要價外,盜竊財物、肇事逃逸經常發生,如果真發生意外,車主就有苦說不出了。所以建議車主一定要從正規渠道下單,除了在收費標準、代駕里程計費更合理外,假如車輛因代駕司機的緣故出現意外,平臺在核實后也會有保險進行賠付。”李紅光說。
二來,客村靠近珠江,且離李紅光的家更近,因而那一片是他最喜歡的地方。
李紅光是一名土生土長的老廣,在成為代駕后,他曾開著不同的車,走過了廣州的各個角落和街區,卻依然最喜歡珠江邊上的閱江路。“特別是之前開著客人的一輛勞斯萊斯幻影走在這條路上的時候。”李紅光笑著說:“確實心潮澎湃。”
“但那種車開過就夠了,這輩子都不可能買這樣的車;即便真的有錢,我也不會買。”面對記者的進一步詢問,李紅光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一邊等單,一邊與記者聊天的間隙,時間不知不覺便到了凌晨一點——第二撥吃完夜宵的客人即將“上線”,李紅光決意去珠江新城碰碰運氣。
他打開水瓶,喝了口水,隨即一個跨步,穩穩坐上了那輛藍色小電動車,呼呼地消失在了車水馬龍中。
(廣報全媒體記者程依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