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遺成功讓土司文化火了一把

海龍屯遺址。 白皓/攝

有著700多年歷史的海龍屯最近一下子變得異常火爆，這座位于貴州省遵義市匯川區(qū)的古堡遺址，盡管還沒有正式對游客開放，但紛至沓來的民族史學者和考古專家讓這里迸發(fā)出了新的活力。

在今年7月4日第39屆世界遺產委員會會議上，貴州遵義海龍屯遺址、湖南永順老司城遺址、湖北恩施唐崖土司城遺址打包組成的“中國土司文化遺產”申遺項目獲得了21個評審國超過三分之二的贊成票，申遺成功，成為我國繼京杭大運河之后第48個世界物質文化遺產項目。

據(jù)了解，本次打包申遺項目的3個土司遺址都是土司制度鼎盛時期的遺存。

第五屆中國土司制度與土司文化國際學術研討會近日在遵義市舉行。“隨著申遺，這些年土司文化的研究漸漸熱了，過去的‘隱學’變成‘顯學’。”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李世愉說。

海龍屯的變遷

“土司制度說白了，就是封建社會中央朝廷治理南方邊疆的一種手段。”李世愉說，這是南方少數(shù)民族一筆重要的歷史文化遺產。

以遵義海龍屯為例，南宋末年，蒙古在消滅金、西夏等政權后直逼南宋，與南宋統(tǒng)治者形成正面對抗之勢，宋朝統(tǒng)治者為保證南方地區(qū)不被蒙古鐵騎攻破，提出了“保蜀三策”，海龍屯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開始施工建設的。

然而南宋統(tǒng)治者沒有想到，海龍屯建成后，蒙古鐵騎尚未染指，南宋江山便已易主。海龍屯在那之后300多年間不斷加固建設，逐漸形成了一個完整的中世紀東方軍事堡壘。

貴州大學教授徐澤平的解釋更加通俗：土司在他們的領地里掌管著各種事務，也漸漸形成了自己的文化，土司必須效忠于當時的中央朝廷，以保持地方穩(wěn)定，“如果心有不忠，那就可能面臨戰(zhàn)爭，看海龍屯的變遷就像看一場歷史大片”。

世代生活在海龍屯的楊氏土司家族就在一場慘烈的戰(zhàn)爭中滅亡。

明朝萬歷年間，隨著社會發(fā)展和中央集權的不斷加強，土司制度日漸衰落，楊氏土司和中央政府的矛盾也日益激化。明朝萬歷二十八年(1600年)農歷二月十二，24萬明軍會師重慶進攻播州(今貴州遵義)，萬歷三大役之一的“平播之役”爆發(fā)。

平播戰(zhàn)爭中，24萬明軍分兵八路，對楊氏土司的領地發(fā)動進攻。明軍使用了當時一系列的先進火器發(fā)動猛攻，海龍屯里的守軍憑借險峻的山勢，從山上滾下木材和石頭抵抗，明軍久攻不下，損失慘重。

“這場戰(zhàn)爭打得驚心動魄，用現(xiàn)在年輕人的眼光看，一點也不亞于好萊塢大片里的場面。”一位學者說。

戰(zhàn)爭爆發(fā)一個月后，明軍繞道從后方攻破海龍屯，楊氏土司的軍隊潰敗，自知大勢已去的29代土司楊應龍在新王宮自殺。

至此，平播之役結束。這場戰(zhàn)爭明軍耗時114天，以死傷數(shù)萬兵力為代價將海龍屯攻占，隨后，海龍屯建筑被明軍焚毀。

海龍屯的焚毀，標志著統(tǒng)治播州近700年的楊氏土司政權的覆滅。

“在海龍屯的楊氏土司滅亡后，西南各地還有各種大大小小的土司，上世紀50年代左右土司制度才徹底消亡。”李世愉說，海龍屯算是一個土司治理的典型。

一項龐大的工程

三地土司遺址進行捆綁申遺，在我國尚屬首例。申遺是一項龐大工程，需要大量的考古發(fā)現(xiàn)和文獻作為依據(jù)，為國內外相關組織機構提供相應的學術證明。

湖南永順老司城土司遺址申遺小組組長羅成飛介紹說，在國內文化遺產申遺的道路上，通常申報一個世界級文化遺產最快需要4年時間。

“這一次我們三地土司遺址聯(lián)合申遺，從2011年項目起步，到申報完成，獲得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投票通過，花了4年時間，波瀾不驚。”羅成飛說。

從2011年申遺開始，貴州省博物館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長李飛帶隊長期駐扎在海龍屯，這位考古隊長和隊員們在艱苦的條件中堅持工作。

“剛開始時，我們在山上沒有飲水，也經常斷電。大家都比較壓抑，常常對著石塊發(fā)呆。”3年里，因為時間緊，發(fā)掘任務重，李飛很少回家。

當時，李飛的兒子年幼，申遺成功時，孩子已經上了小學。“平時和他溝通比較少，父子之間難免存在隔閡。”李飛說。

在三地政府的推動和大批專家學者的努力下，2011年9月，三地打包申遺項目正式啟動，土司遺址申遺項目進入國家遺產預錄名錄。

2011年10月，項目整體進行論證，近百名專家學者進行分析鑒定。2011年11月，項目在國內審核通過，申遺文本的編制開始提上議事日程。

隨后，三地遺址開始進入發(fā)掘研究階段。

2012年至2014年間，三地研究專家多次向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提交相關資料，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派遣專家來到三地土司遺址，對文獻資料中描述的信息進行核實與比對。

今年1月，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對申遺項目進行最終審核，現(xiàn)場評估分析土司遺產項目。3月，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評估組向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正式建議通過中國土司遺址申遺項目。

最終，在7月的大會上，申遺成功。

消息傳來，羅成飛說，自己腦海里閃現(xiàn)的，是上百名民族學、人類學、歷史學、民俗學、考古學專家不斷地推敲論證，還有200多萬字的學術資料，和前前后后9次大范圍的材料修改。

讓歷史本身說話

“目前，全國記錄在案的土司遺址有101處，海龍屯等3個土司文化遺產的成功申遺，讓我們看到了希望。”一名研究廣西忻城莫家土司文化的學者說。

李飛認為，申遺成功對于海龍屯來說是一個新起點。在過去幾年里，工作重心圍繞在為申遺準備史實資料上，如今的工作除了繼續(xù)發(fā)掘還未探索完成的地域，更多的是要研究已經完成發(fā)掘的地區(qū)，從文物中揭開那些隱藏數(shù)百年的歷史，“可能還需要10年、15年甚至更久的時間”。

在李世愉看來，未來還應該讓歷史本身說話。

他解釋說，本次土司文化打包申遺是按照古代建筑的類別申報成功的，原始性凸顯了遺址的歷史價值，這提醒后來者要尊重歷史原貌，即使是殘垣斷壁也價值連城，“有的地方把古時候的建筑地貌破壞了，新修一個土司城，就沒有那么高的價值了。”

他認為，下一步應該進一步研究土司文化中的道德觀、價值觀和社會觀，進一步啟發(fā)當代人如何進一步發(fā)展民族區(qū)域經濟，構建和諧社會;旅游開發(fā)上應該考慮到讓年輕人能夠有更多文化方面的體驗，而不僅僅是看看遺址和風光了事。

他同時建議，立法保護現(xiàn)存的土司文化遺址，進一步明確核心區(qū)域的保護措施。